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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文化優勢——訪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國史教研室主任王學斌

記者 劉同華
2021年09月08日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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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族人民心向黨(1977年) 葉淺予 繪

實踐反復証明,深厚緊密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割不斷、打不散的

記者:近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河北承德,在參觀《望長城內外——清盛世民族團結實錄》展時,一幅展現土爾扈特部萬裡東歸的示意圖,吸引了總書記的目光。

每讀這段歷史,我們依然感受到當年熱血沸騰的英雄氣。回顧萬裡東歸的壯舉,為什麼說中華民族具備強大的影響力和向心力?

王學斌:萬裡東歸,青史名揚。土爾扈特部源自歷史上的克烈惕部,其早期歷史可上溯到公元8世紀的九姓韃靼。明末清初,屬於厄魯特蒙古四衛拉特之一的土爾扈特部由於不堪忍受蒙古王公之間的內部紛爭,於是向西遷移,最終來到伏爾加河流域。

那時,伏爾加河流域還是一片荒蕪的地區,地域廣袤,水草豐盛。土爾扈特部來到后,便在河的南北兩岸定居下來。他們逐水草牧放牲畜,用汗水澆灌了這片漠漠荒原,在這裡重建了自己的家園。

雖然身處異鄉,土爾扈特人依舊心系故土。比如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康熙皇帝派出圖理琛使團慰問土爾扈特部。在宴請圖理琛使團時,土爾扈特部首領阿玉奇說:“(土爾扈特部)衣服帽式,略與中國同﹔其俄羅斯乃衣服、語言不同之國,難以相比。”可見土爾扈特部曾頻頻與清政府遣使朝覲,驛馬不絕。

然而好景不長,17至18世紀正值沙皇俄國崛起、大肆擴張之時,身處異鄉的土爾扈特人備受剝削和壓迫。擺在他們面前的選擇無非兩種:要麼繼續任憑沙俄擺布,最終落得個族滅人亡的下場﹔要麼奮起反抗,回歸祖國的懷抱。年輕的部族領袖渥巴錫毅然決然:“為了子孫后代,我們一定要立即行動,回到太陽升起的祖國!”於是,1771年1月4日,土爾扈特人於伏爾加河結冰之時集合部眾啟程歸國。

歸國之途,何其艱難!一路上,土爾扈特部穿越險峻山川、浩瀚沙漠,沖破沙俄軍隊的追趕攔截,歷經艱難困苦,經過半年,終於抵達伊犁河流域,回到祖國懷抱,但一路損失嚴重,當時新疆、甘肅、陝西、寧夏及內蒙古等地的各族人民,以大量物資供給土爾扈特,幫助土爾扈特人渡過了難關,在祖國的故土上“皆安居得所”,“俾得以所至如歸。”

當年秋天,乾隆皇帝在承德避暑山庄多次接見並宴請渥巴錫等人,渥巴錫將祖傳腰刀進獻給乾隆皇帝。土爾扈特東歸壯舉歷時7個月,行程萬余裡,死傷近9萬人,震動了當時的中國與西方世界。

兩個半世紀前的壯舉給后人留下重要啟示:在一個多民族的國家中,任何一個民族想要發展、壯大都必須同祖國同呼吸、共命運﹔離開了祖國的懷抱,在勢單力薄的情況下最終必將淪為別國的附庸。

這段令人蕩氣回腸的往事,展現了拳拳赤子之心,彰顯了偉大民族精神,又一次印証著這樣的判斷:“我國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在漫漫歷史長河中形成了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實踐反復証明,這種深厚緊密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割不斷的、打不散的。

歷史的層層積澱,深深地將中華文明的文化基因鐫刻於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之中

記者:地處京師和塞北之間的承德見証了中國多民族統一國家的形成,留下一段段“合內外之心,成鞏固之業”的民族團結佳話。

承德避暑山庄及其周圍寺廟,正是為實現團結邊疆少數民族、鞏固統一而修建的。其歷史淵源和經驗啟示是什麼?

王學斌:作為中國最后一個封建王朝在塞外精心營造的皇家園林,避暑山庄不僅昭示著皇家園林的氣度與非凡,體現了中國建筑的雄偉與瑰麗,還蘊含著中華民族血濃於水的文化認同,凝結著中華文明綿延不絕的文化基因。

五千多年的中國文明史之所以偉大深厚,關鍵在於它是由眾多民族一起攜手塑造的,久經磨難的中華民族之所以能夠風雨過后重見彩虹,也與各民族的眾志成城密不可分。其中“大一統”思想就是典型的關鍵理念。

縱觀歷史,淵源有自。大一統傳統之形成與完善,大致經歷了五個重要階段:先秦、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及明清。

漫長的先秦時期是大一統的濫觴期。眾所周知,中華文明最初由炎黃二族演變而來,他們原是古代兩個部族,在長期交往中結合為一體。《楚辭·天問》有雲:“焉有虯龍,負熊以游”,炎族的圖騰龍背負黃族圖騰熊出行,說明兩族已高度融合,“炎黃子孫”遂為中華民族大一統之象征。進入商周時代,禮樂文明逐漸發達,這為大一統思想的孕育奠定了必要的文化基礎。降至春秋戰國,周王室衰落,禮崩樂壞,諸侯林立,天下苦亂久矣,反而催生了大一統思想的發展。

《公羊傳》曰“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這是“大一統”三字的最早出處。大,意指尊崇﹔大一統,即尊崇一統。后來儒家幾位宗師皆接續該理念,如孔子盛贊齊桓公和管仲“一匡天下”,孟子力主“天下定於一”,荀子追求“天下為一,諸侯為臣,通達之屬,莫不振動從服以化順之”,都是在倡導一統天下的主張。最終,由崇尚法治的秦國完成了統一大業,秦始皇廢分封、設郡縣,書同文、車同軌,為兩千多年的中央集權確立了新的政治制度基礎。

漢武帝時,大儒董仲舒提出系統的“大一統”理論,既是對先秦以來有關學說的承襲,同時經他個人發揮,加上漢代之推崇,被后世奉為圭臬。自此,“大一統”納入其構建王朝治理的實踐后,對我國多民族國家的形成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可以說歷朝無一不將之貫通於治道的因革損益與治術的進退消長之中。

在如此長時段的歷史變遷中,大一統思想不斷被賦予新的內涵。各民族經過反復的雙向碰撞和互動,豐富著既往的以“大一統”為主要內容的天下觀,形成“天下共主”,促進了邊疆地區和中原地區的凝聚。

多元一統,功不可沒。值得關注的是,清朝特別重視對邊疆特別是西北、西南地區的管轄與治理。清雍正帝堅持“所承之統,堯舜以來中外一家之統也﹔所用之人,大小文武中外一家之人也﹔所行之政,禮樂征伐中外一家之政也。”並且將該理念成功靈活地運用在處理邊疆民族關系和多元文化當中。清人對西藏和蒙古等邊疆少數民族及文化習俗,深入了解,諸如採取“金瓶掣簽”、滿蒙聯姻、盟旗制度、內外札薩克、王公封爵、駐藏大臣、回疆伯克制、改土歸流、避暑山庄外八廟、木蘭行圍等政策,因地制宜,因勢利導,可謂成效卓著。

應該說,清朝的開疆拓土與治理,奠定了現在我們通常所講的中華民族的主要民族構成成分和領土范圍,可謂功不可沒。

總之,這一系列具體做法的層層積澱,便深深地將許多寶貴的中華文明的文化基因鐫刻於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之中,“大一統”思想只是眾多理念之一。同時,這也是各民族文化習俗交流交融、匯聚一體的過程,成為根深干壯、枝繁葉茂的文化共同體。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備深遠的歷史基礎、積極的現實觀照和崇高的未來指向

記者:文化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重要滋養,具備深沉厚重、綿延不絕的偉力。從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角度來看,文化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怎樣的價值和意義?

王學斌:這就落實到我們的自信,尤其是文化自信。那麼,“信”從何來?它孕育於綿延的歷史之中,須在撫今追昔中走向未來。“中華上下五千年”,我們的文明可謂悠久,雖然屢經內在嬗變、外來沖擊,俱能鳳凰涅槃、再造重生。在數千載歲月無聲的潛移默化下,中華文明既堅守本根又與時俱進,培育了共同的文化信仰、恆久的國家信念與深厚的民族信心。

這份文化信仰、國家信念、民族信心就在歷史長河的滾動中以獨有的東方風度,融入到中華民族共同體中。

生死與共、命運與共。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備深遠的歷史文化基礎。正是在五千多年的各民族交往與融合當中,我們形成了親仁善鄰、協和萬邦的處世之道,惠民利民、安民富民的價值導向,革故鼎新、與時俱進的精神氣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生存理念。在此之上,在漫長而劇烈的歷史變遷大潮中,我們形塑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因此,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必須堅持正確的中華民族歷史觀,增強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和自豪感。”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有著積極的現實觀照和崇高的未來指向。從世情審視,我國處於近代以來最好的發展時期,世界處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兩者同步交織、相互激蕩,勢必面臨著來自各方面的機遇與風險。因此,隻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構建起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堅固思想長城,才能不斷實現各族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各民族根本利益。

民族自強,文化為魂。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魂魄,文化認同是民族團結的根脈,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即偉大民族精神中最內核且最深邃,最柔軟又最穩固的精神紐帶。

相較於古代埃及、兩河與印度文明,中華文明一脈相承、未曾中斷﹔數千年來,各民族間血脈相連,休戚與共,歷代制度屢經更化,活力長存,文化類型多元,制度資源豐富。這些,都內化成為歷史演進中的一股力量,或許可視作一種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歷史文化基因。

換句話說,中華民族的歷史文化是支撐中國文明的必要架構、是理解中國社會的必由途徑、是承載民族記憶的必然選擇。

作為重中之重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它既是來自歷史的,也是立足當下的,更是面向未來的。

各民族因它的存在而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其意義不言而喻。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之“綱”,關乎全局,關乎未來,可謂極端重要,正所謂“壹引其綱,萬目皆張”。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 編輯:張成付   送簽:張成付   簽發:張桃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