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前沿 | 黨的七屆二中全會黨建思想及其當代價值

中國歷史的車輪駛入1949年，一場攸關中國前途命運的大決戰正在上演。中國人民解放軍取得三大戰役勝利后，陸續南下陳兵長江北岸，解放全中國指日可待。中國共產黨經過28年艱苦奮斗，即將從農村革命根據地走向全國執政。深刻檢視黨員干部隊伍，研究部署新中國執政方略，切實推進黨的建設偉大工程，成為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面臨的緊迫而又重大的任務。3月5日至13日，中國共產黨在西柏坡召開了新中國成立前的最后一次中央全會——七屆二中全會。全會在中國共產黨建設史上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也為新時代加強黨的建設提供了寶貴經驗。

一、新中國成立前夕黨面臨的新情況

中國共產黨成立時理論准備不足的問題，經過延安整風和歷次黨內教育，雖有一定程度改變但仍比較嚴重地存在﹔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中國革命成功道路，使得黨員中農民小資產階級成分佔絕大多數成為不可逾越的實際狀況。一些黨員在組織上入黨了，思想理論建設還在路上。每當革命斗爭重大轉折關頭，種種思想認識和行動中的問題總會出現。1949年，即將迎來全國執政的中國共產黨，面臨許多前所未有的新情況。

第一，社會地位的變化。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在即，中國共產黨將要從局部執政走向全國執政，其中很多黨員干部會成為黨和國家各個部門的領導者。當“官”、掌權可能產生不良思想作風並造成嚴重危害，毛澤東對此作了科學預判，並提出了嚴正警告：“因為勝利，黨內的驕傲情緒，以功臣自居的情緒，停頓起來不求進步的情緒，貪圖享樂不願再過艱苦生活的情緒，可能生長。因為勝利，人民感謝我們，資產階級也會出來捧場。敵人的武力是不能征服我們的，這點已經得到証明了。資產階級的捧場則可能征服我們隊伍中的意志薄弱者。”由於黨的執政與掌權，一些心術不正、別有用心的投機分子，就會削尖腦袋，千方百計地鑽進黨內來，追名逐利，撈取好處，把入黨變成謀取私利、升官發財的階梯，這更增加了黨性蛻變的危險性。黨在全國執政以后，有一個為誰掌權、如何執政的問題。對待人民賦予的權力，是大公無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還是利用職權、謀取私利﹔是做人民的公仆，還是當官做老爺？這是擺在全黨面前的嚴峻考驗。

第二，中心任務的變化。新中國成立后，黨的中心工作將由革命戰爭轉向經濟建設，由奪取政權轉向發展社會生產力。同指導革命戰爭相比，進行經濟建設和發展社會生產力的任務更為艱巨和復雜，帝國主義者和國民黨反動派曾經預言：中國人民的解放戰爭雖然勝利，但是財政經濟的困難是無法克服的。因此，打破帝國主義封鎖，恢復國民經濟，建設新中國，需要付出更加艱苦的努力。尤其是在我們這樣一個經濟文化極其落后的國家，把落后的農業國變為先進的工業國，建成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更是一項全新的事業。毛澤東指出：“嚴重的經濟建設任務擺在我們面前。我們熟習的東西有些快要閑起來了，我們不熟習的東西正在強迫我們去做。”領導全國人民改造舊的社會經濟關系，進行經濟建設，管理工廠、管理貿易、管理銀行、管理鐵路、搞農業技術等，是陌生的、復雜的任務。這就要求廣大黨員干部努力學習現代化的科學知識和管理技術，掌握經濟建設的客觀規律，成為既有堅定正確的政治方向又有真才實學的內行和專家。

第三，工作環境的變化。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黨的工作重心由鄉村轉移到城市，由極端殘酷的戰爭環境變成了經濟建設的和平環境。執政黨面臨的最大危險是脫離群眾。群眾路線是中國共產黨根本的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密切聯系群眾是黨的三大優良作風之一，相信群眾、依靠群眾是我們力量的源泉，也是中國革命取得成功的根本原因。在革命戰爭年代和白色恐怖條件下，共產黨員、革命干部如果脫離了群眾，就一天也不能生存，隨時有被捕、坐牢和殺頭的危險。到了和平時代，進了城，許多干部住進了高樓大廈，如果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和群眾的關系就會疏遠，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就會成為一句空話，從而產生官僚主義、主觀主義和命令主義，不關心群眾生活，不解決群眾的實際問題，就有可能走向為人民服務的反面。

第四，生活條件的變化。在革命戰爭年代，共產黨人和革命者的生活條件極端艱苦，根本談不上什麼物質享受，也沒有什麼物質可以享受。紅軍初創時期，從軍長到伙夫，每人每天一律是五分錢的伙食費，大家幾乎頓頓吃的是紅米、南瓜。二萬五千裡長征中，紅軍經常“野菜充飢”“炊斷糧”﹔抗日戰爭時期，根據地常常糧食不足、油鹽不足、被服不足、經費不足﹔解放戰爭時期，我們黨用“小米加步槍”與飛機加大炮的國民黨軍隊對陣。所有這一切，在新中國成立后，將會有根本性改變。生活條件的變化，容易使一些黨員干部貪圖安逸舒適，追求物質享受，不願再過艱苦的生活，甚至會腐化墮落。劉少奇在全面抗戰時期就指出：“歷代的革命者，一到他們進行的事業得到勝利和成功以后，少有不腐化、不墮落的。”1948年12月他再次指出，中國革命“勝利后，一定會有些人腐化、官僚化”。

二、七屆二中全會黨的建設新思想

面對存在的種種問題和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中國共產黨如何跳出歷史周期率，避免重蹈“人亡政息”的覆轍，這是始終縈繞在毛澤東腦海中的“前車之鑒”。新中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和黨中央汲取28年來黨的建設的歷史經驗，全面審視黨面臨的新情況、新問題，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提出了執政黨建設的新思想。

第一，一個正確認識。毛澤東提醒全黨，“奪取全國勝利，這只是萬裡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如果這一步也值得驕傲，那是比較渺小的，更值得驕傲的還在后頭”，“我們不但善於破壞一個舊世界，我們還將善於建設一個新世界”。毛澤東的講話蘊含強烈的使命意識，旨在要求全黨始終保持旺盛的革命精神、革命斗志。1948年12月30日，為揭露國民黨反動派的假和談陰謀，粉碎其“劃江而治”企圖，毛澤東在為新華社撰寫的新年獻詞中發出了“將革命進行到底”的偉大號召，1949年1月8日，又在《目前形勢和黨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務》中重申“必須將革命進行到底，而不容許半途而廢”，指出：“中共二十八年，再加二十九年、三十年兩年，完成全國革命任務，這是鏟地基，花了三十年。但是起房子，這個任務要幾十年工夫。”七屆二中全會閉幕后不久，毛澤東率領中共中央、中央軍委機關離開西柏坡、前往北平。臨行前，毛澤東對周圍同志說，我們進北平，可不是李自成進北平，他們進了北平就變了。我們共產黨人進北平，是要繼續革命，建設社會主義，直到實現共產主義。在毛澤東看來，同我們的遠大目標相比，民主革命的勝利“只是一出長劇的一個短小的序幕”，“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千萬不能喪失革命精神和斗志，絕不能驕傲自滿、固步自封，必須長期奮斗、不懈奮斗，用更大的努力來建設新中國。

第二，兩種優良作風。毛澤東告誡全黨：“中國的革命是偉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程更長，工作更偉大，更艱苦。這一點現在就必須向黨內講明白，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地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兩個務必”旨在要求全黨在勝利面前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在奪取全國政權、成為執政黨以后更要經受住考驗，防驕戒奢、居安思危。“兩個務必”的提出是對中國歷史演進和黨的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1939年，毛澤東在延安各界國民精神總動員及“五一”勞動節大會上的演講中指出：“我們民族歷來有一種艱苦奮斗的作風，我們要把它發揚起來。”1944年，毛澤東在讀了《甲申三百年祭》后復信郭沫若：“你的《甲申三百年祭》，我們把它當作整風文件看待。小勝即驕傲，大勝更驕傲，一次又一次吃虧，如何避免此種毛病，實在值得注意。”同年，毛澤東在《學習和時局》中再次指出，“我黨歷史上曾經有過幾次表現了大的驕傲，都是吃了虧的”，“全黨同志對於這幾次驕傲，幾次錯誤，都要引為鑒戒”。1945年，抗戰即將勝利之際，毛澤東在七大開幕詞中講道：“我們應該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服務。”“兩個務必”是毛澤東深思熟慮的思想結晶，體現了對革命勝利、進入城市后黨內可能出現的種種問題的深刻憂思，彰顯了共產黨人的憂患意識。

第三，一個有效武器。毛澤東強調：“我們有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個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武器。我們能夠去掉不良作風，保持優良作風。”這一論斷旨在強調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我們黨強身治病的有力武器，是為解決黨內問題開出的一劑“良藥”。早在延安時期，毛澤東就將批評和自我批評喻為治黨的“武器”，並將其作為黨的三大優良作風之一，反復強調中國共產黨應該採用這一方法檢討和糾正工作中的缺點、錯誤。1945年，在黨的七大上，毛澤東明確提出，“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也是我們和其他政黨互相區別的顯著的標志之一”，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抵抗各種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侵蝕我們同志的思想和我們黨的肌體的唯一有效的方法”。在毛澤東看來，中國共產黨通過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能夠及時地修正錯誤，有效地抵制不良風氣侵蝕，保持肌體健康，實現黨的團結。

第四，六條重要規定。七屆二中全會根據毛澤東的提議作出六條規定：不做壽﹔不送禮﹔少敬酒﹔少拍掌﹔不以人名作地名﹔不要把中國同志和馬、恩、列、斯平列。六條規定是中國共產黨“進京趕考”前為防止資產階級腐朽思想侵蝕和黨內驕傲自滿立下的規矩。六條規定的提出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共產黨人一以貫之的共識。1949年初，毛澤東就曾提醒全黨，“要警惕資產階級的捧場，同時對內部要嚴整起來，要停止做壽、致祝詞、改縣名、送禮”。革命戰爭年代，毛澤東三辭壽筵，並多次強調不要把他的名字和馬恩列斯並列。1948年，毛澤東在給吳玉章的信中指出，“將我的名字和馬恩列斯並列，說成什麼‘馬恩列斯毛’”，這種說法是不適當的，“是不合實際的，是無益有害的，必須堅決反對這樣說”。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毛澤東再次強調：“如果並列起來一提，就似乎我們自己有了一切，似乎主人就是我，而請馬、恩、列、斯來做陪客。我們請他們來不是做陪客的，而是做先生的，我們做學生。”不給黨的領導人祝壽，不以黨的領導人的名字命名地名、街名和企業的名稱，成為中國共產黨執政后的不變准則。1953年8月，在全國財經工作會議上，毛澤東又重申了這些規定。六條規定言簡意賅、通俗易懂，制止歌功頌德和可能出現的腐敗現象，體現了共產黨人的廉潔自律和謙虛態度。

三、七屆二中全會黨的建設思想新啟示

1949年3月召開的七屆二中全會，正確地分析黨內出現的新情況，提出一系列黨建新思想，為我們黨長期執政奠定了堅實基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黨面臨“四大考驗”、存在“四種危險”，建設堅強有力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確保我們黨能夠經受住各種考驗、戰勝各種危險，永葆先進性和純潔性，需要汲取歷史經驗，堅持不懈推進全面從嚴治黨，全方位加強黨的建設。

第一，增強學習本領，勇擔時代重任。重視學習、善於學習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也是我們黨帶領全國人民完成革命、建設、改革任務的重要法寶。毛澤東在延安時期指出，“我們隊伍裡邊有一種恐慌，不是經濟恐慌，也不是政治恐慌，而是本領恐慌”，號召“來一個全黨的學習競賽”。新中國成立前夕，面對即將到來的經濟建設和國家管理的繁重任務，毛澤東清醒地認識到黨自身存在的不足，要求全黨“必須學會自己不懂的東西”，強調“如果我們在生產工作上無知，不能很快地學會生產工作”，“我們就不能維持政權，我們就會站不住腳，我們就會要失敗”。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面對新形勢新任務，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領導十三億多人的社會主義大國，我們黨既要政治過硬，也要本領高強。要增強學習本領，在全黨營造善於學習、勇於實踐的濃厚氛圍，建設馬克思主義學習型政黨，推動建設學習大國。”並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學習時發出“全黨來一個大學習”的號召。新時代共產黨人，要更加自覺、更加刻苦地學習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把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作為重中之重，深入學習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社會主義發展史以及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國家法律法規，廣泛涉獵各方面知識，有針對性地學習工作所需的各種知識，依靠學習走向未來。

第二，牢記“兩個務必”，加強作風建設。黨的作風就是黨的形象，關系人心向背，關系黨的生死存亡。中國共產黨歷來高度重視作風建設。1945年，毛澤東在黨的七大《論聯合政府》的報告中，把黨在長期奮斗中形成的優良作風概括為“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作風，和人民群眾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作風以及自我批評的作風”。毛澤東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提出“兩個務必”，作出六條規定。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踏石留印、抓鐵有痕的勁頭狠抓作風建設，出台中央八項規定及其實施細則，堅決反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四風”問題得到有力整治，黨風政風呈現全新氣象。但也要看到，作風問題具有頑固性和反復性，黨內存在的作風不純問題尚未得到根本解決，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依然突出，作風建設永遠在路上，必須始終保持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持之以恆、堅持不懈抓好作風建設，鍥而不舍落實中央八項規定及其實施細則精神，馳而不息糾正“四風”，堅決破除形式主義、官僚主義頑症，不斷厚植黨執政的群眾基礎。

第三，用好批評武器，推進自我革命。勇於自我革命，是我們黨最鮮明的品格和最大的優勢。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黨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就要不斷推進自我革命”，並向全黨發出“把黨的偉大自我革命進行到底”的號召，強調勇於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是推進黨的自我革命的重要經驗。中國共產黨成立百年來，始終保持著自我革命的精神，堅持依靠自身力量革除自身病症、解決自身問題，糾正了黨內存在的“左”右傾錯誤，克服了黨內存在的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清除了黨內存在的嚴重隱患，黨在革命性鍛造中更加堅強。但必須看到，“在長期執政條件下，各種弱化黨的先進性、損害黨的純潔性的因素無時不有，各種違背初心和使命、動搖黨的根基的危險無處不在，‘四大考驗’、‘四種危險’依然復雜嚴峻”，黨的自我革命任重而道遠，必須發揚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精神，大膽使用、經常使用批評和自我批評這個有力武器，刀刃向內、刮骨療毒，堅定不移推進黨的偉大自我革命，全面淨化黨內政治生態，堅決糾正各種不正之風，持續保持反腐高壓態勢，“不斷增強黨自我淨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堅決同一切可能動搖黨的根基、阻礙黨的事業的現象作斗爭，蕩滌一切附著在黨肌體上的骯臟東西，把我們黨建設得更加堅強有力”。

第四，夯實制度根基，強化黨的領導。實現黨和國家的長治久安，離不開強大的制度保障。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中，具有統領地位的是黨的領導制度。中國共產黨始終高度重視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新中國成立前夕，就如何加強黨委領導班子建設，毛澤東起草了《關於健全黨委制》的決定，在七屆二中全會上所作的結論中闡述了黨委會的工作方法並將其概括為十二條。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持制度治黨、依規治黨，把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強調“要順利推進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各項事業，必須完善堅持黨的領導的體制機制，更好發揮黨的領導這一最大優勢”。當前，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國正處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關鍵時期，把握和統籌“兩個大局”，必須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健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建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制度，完善堅定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的各項制度，健全黨的全面領導制度，健全為人民執政、靠人民執政各項制度，健全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和領導水平制度，完善全面從嚴治黨制度，提高黨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水平，不斷開創黨和國家事業發展新局面。

（作者分別為北京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助理教授）

【本文系2017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共產黨思想政治教育百年歷程與經驗研究”（項目編號：17ZDA005）階段性成果】

來源：《機關黨建研究》2021年第5期

( 編輯：謝淳子   送簽：謝淳子   簽發：梁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