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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這漫長的時間於我們普通人而言是一個虛空的概念,它並不屬於我們的日常經驗,甚至依靠閱讀也難以產生實感。但在考古學家眼中,“一萬年”“八千年”“五千年”“四千年”,每一個節點的劃分都無異於一場翻天覆地的變遷。
對於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歷史學部主任、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王巍來說,“一萬年”有著清晰的譜系,他主持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概括了中華文明起源、形成、發展的歷史脈絡:距今萬年奠基、八千年起源、六千年加速、五千多年進入文明社會、四千三百年中原崛起、四千年王朝建立、三千年王權鞏固、兩千兩百多年統一多民族國家形成。何謂中國?何以萬年?!我泱泱中華就是這樣從歷史長河中跋涉而來。
對於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跨湖橋文化和上山文化主要發現者、發掘者蔣樂平來說,“一萬年”是在他發現的浦江上山遺址裡用鏟子往下挖20厘米,那裡有從洞穴走向曠野、建起村落、開始稻作農業的最早的農人在距今萬年前勞作和生活的遺存:稻米、彩陶、酒器、房址。
對於中國社科院學部委員、考古研究所研究員、中國天文考古體系建立者馮時以及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科技史與科技考古系教授、賈湖遺址發掘和研究主持者張居中來說,中國天文學的歷史可以追溯至距今八千年前,賈湖的骨笛用來吹律聽風,那裡的陶罐上繪有太陽紋和閃電。距今六千五百年前濮陽西水坡的蚌塑龍虎星象圖,與北斗星的實際星象完全一致。“中華第一龍”面世,它在時間長河中溯源而上,將我們帶回仰韶時期。
農業靠天吃飯,所以需要“觀象授時”。距今一萬年前后,更新世末期,持續了一千二百多年的新仙女木寒冷事件漸漸走向尾聲,中國大地逐漸回暖。我們的祖先離開洞穴、走向曠野,仰望星空、開墾土地,在歐亞大陸的東端,在除了西亞的兩河流域之外世界上最適合農業發展的黃河流域與長江中下游流域,創造了北方的旱作與南方的稻作農業,為中華文明奠定了永續的根基。
時間之輪滾滾前行,在良渚古城的發現者和發掘主持者劉斌眼裡,五千多年意味著長江下游地區高度發達的文明以及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形成過程。在牛河梁遺址發掘主持人賈笑冰眼裡,五千多年是牛河梁中國最早的女神廟,是栩栩如生的女神頭像,是系統的壇廟塚祭祀遺存,是中國的禮儀體制完成了史前時代的第一次制度創新。在南佐考古發掘負責人、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教授韓建業和陝西省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館員、石峁考古隊副隊長邸楠眼裡,五千多年是他們所發掘的巍巍的隴東南佐大殿與高峨的陝北石峁大城緩緩落成,是中華民族從部落酋邦進入早期國家。
在晉南陶寺考古隊領隊高江濤眼裡,四千多年是在大山之下、廣川之上的陶寺成為“中華堯都”,中國的雛形在這裡誕生。在二裡頭工作隊隊長趙海濤眼裡,四千多年是煌煌大都、中原地區最耀眼的文化形態——二裡頭文化,“有夏之居”灼然其華,大禹之世不再微渺。它的出現標志著中國歷史出現大轉折,由之前無中心的多元化進入一體化、有中心的王國時代,成為中華文明總進程的核心與引領者。
從神話到信史,上述關於中國史前和早期文明的古老田野故事,以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成果為根據——萬年奠基、八千年中華文明起源、五千年中華文明形成、四千年早期國家和最初的王朝誕生——匯聚成《萬年中國——中華文明的起源與形成》一書(東方出版中心2023年8月出版)。正如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姜義華為這本書作的序言所說:“這部《萬年中國》,通過對中國大地上諸多考古成果的深入分析,具體而生動地說明了商、周以前數千年間,也就是差不多一萬年前這段時間,生活在中國大地上的各族群先民,如何以人的自覺共同締造了具有鮮明獨特性格的中華農耕文明、游牧文明以及山林農牧文明,為中華文明在新的歷史階段的生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萬年有多遠?近一個世紀以來,中國考古所取得的輝煌成就為重建中國上古史樹立了一塊塊光彩熠熠的裡程碑,正如《萬年中國》所呈現的,隨著近年來更多遺址的發掘,中國史前史的面目也愈加清晰。
一萬年是什麼?中華文明構成元素的基礎載體,就是那一個個變與不變的村落、宮殿和城池。那茅茨土階裊裊炊煙之中縈繞的家的祥和與執著,那“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的層層宮闕裡化家為國的神聖與庄嚴,還有“燈火萬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的城市裡商旅輻輳、弦歌不輟的繁華、富足與教化,都是我們的文明深植在土壤中的根。
從《萬年中國》看“萬年中國”,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考古發現的重大成就實証了我國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這一重大論斷有著堅實的考古基礎,《萬年中國》以中國史前和早期文明的古老的中國田野故事,為“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多年的文明史”展開了一幅規模瑰麗宏偉、細節生動豐富的圖景。在其廣闊的范圍裡,在萬年的尺度裡,我們能清晰地看到農耕文明的誕生和發展,看到北方旱作和南方稻作的交融。
萬年前更新世晚期,中國南方的浙江金衢盆地誕生了以上山遺址為代表的農業文明,我們的祖先以聚落的形式離開洞穴,來到曠野上,開始了農耕和定居的生活。隨著時間的推移、環境的變化,農業文明逐步走出金衢盆地,北上錢塘江流域,又跨過大河來到太湖平原,最終形成良渚文明,建立起龐大的城池和完善的社會組織。同一時間,四千年寒冷事件的發生導致南方稻作文明一度衰微,但扎根於黃河中下游的中原文明從南佐、石峁到陶寺、二裡頭次第花開,早期的國家、最初的中國和廣域的王權漸次興起,終成一朝。自此以后,南北文明溝通、征伐、交流,最終形成完整、統一的中華文明,傳續至今。
在這萬年的尺度裡,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中華文明的連續性,我們的祖先仰望星空、腳踏大地,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從遠古到今天,一代一代地傳承。
在這萬年的尺度裡,我們還可以清晰地看到,中華文明的統一性有著久遠的史前文明的根基,更有著漫長的農業與生產奠定的堅實的經濟、文化與社會基礎。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自古以來,中華文明在繼承創新中不斷發展,在應時處變中不斷升華,積澱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生生不息的中華文明原生、獨立、自成體系、多元一體,我們的祖先開創了“萬年中國”的宏偉基業,作為后世子孫,當以星辰大海為念,再啟下一個萬年征程。
(來源:《旗幟》2024年第2期﹔作者系東方出版中心有限公司黨委書記、執行董事)
( 編輯:孫麗 送簽:孫麗 簽發:鐘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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